病历本| 梦里都是你,越梦越空

2020-02-15

讲述:

整理:馆员时雨

声音:馆员知疑

五月的广州,热意已近盛夏。某个潮湿无序的午后,公司来了新人,通知的邮件发送到各个部门面前,邮件里没有照片,只有姓名和自我介绍。想来应该算不上多么好看的男人,却有一个极为好听的名字。


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他。

 

不久后的一次汇报电话,对方刚一接上还没应声,我便抢白了一通。说完后不及思考,便听到那边沉沉的笑声,一个陌生的男声在耳边轻轻响起,“你确定你打给的是何主管?”


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对话。


再往后,就是见面。那是周六的会议上,我早早到场,他和某部门经理一边闲谈,一边推门而入。我望了几眼,见他眉眼严肃,一本正经,与同我笑语的那个他判若两人,顿觉索然。却想不到,日后和他之间,会有那么多纠缠不清的牵绊。


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。只记得有次去车间帮忙,碰巧他在那里开会,眉头微蹙,神情认真,在一众寻常的面容中,像光一般照亮了我。


他是另一部门的经理,对待下属很好,工资向来是能涨则涨,手下人遇到要紧事,也愿意出力出钱的帮忙。可我听周围人的谈论多了,渐渐也知道,他的心里未必就如面上的如意。


那时正值他与谈了两年的女友分手,而已是而立之年的他,家里催婚的压力与日俱增,被逼的狠了,心里的话无人说,正赶上我公事私事混作一团每日发信息找他,一来二去的,便与我熟络了起来。


他喊我去唱歌的那晚,我正在KTV附近办事,懵掉了一瞬便应允了。我靠在离他很近的地方,与他合唱了一首小酒窝,后来提了议摇骰子,点数小的罚酒。我的初衷是想看他喝醉酒的样子,却不想最后醉倒的是自己。


醉了的我口中喃喃着他的名字,闹着让他送我回宿舍。一路上我的脑袋晕晕沉沉,记忆凌乱又模糊,却清楚的记得在单元楼梯口处,他亲了我,微凉的嘴唇蹭着我的,问我多大。

我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啊,他对我多少是有些不同的。发许多的信息给他会回,半开玩笑的生气他会解释,甚至在他告诉我不要喜欢上他。


我一怒删了他微信的第二天,也会重新加我。有一次我逗他叫他老男人,他照了眼镜子,摸着下巴一脸认真的问我,真的很老吗?近乎孩子气的动作和语调,如今想来还是会忍不住的笑。


公司分给他一间单独的宿舍,偶尔他会喊我过去。我为他洗衣服,打扫房间,和他一起看电视,吃外卖,甚至帮他剪过头发。我是真的真的,很喜欢他。但那又如何呢。他对我的感情,从一开始便已到了极限,往后都是冷淡。


我的第一次是给了他的。可是没有流血,他就并不相信。他说不想在公司里谈恋爱,说我太过幼稚不够成熟,渐渐地,他连简单的互动都懒得与我,就算周末召唤我去陪他,目的也只是上床。


我每次都会去。


他一点都不喜欢我,这一认知让我有时觉得自己连妓女都不如,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找他。他周末晚上出去玩的时候,我可以坐在超市门口等到凌晨一点。我不在乎其他,只要可以见他。


我奢望的不多,他可以在公司和我扮演陌生人,可以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一厢情愿,往后他如果有了女朋友,我可以不再联系,可只要他说需要我,即使是当小三我也愿意。只要他能像最初那样,偶尔对我有回应。


某个落雨的夜晚,我又醉了酒,临近午夜时一个人跑去单位宿舍楼,打电话发语音他通通都不理。我在冰凉的夜雨里等他,过了很久他终于接了,说今天很累要我回去。酒精作用下,我半是清醒半是糊涂,心里难过的要命,可潜意识里怕他难堪,始终不敢闹出大动静来。


后来这事不知是被谁知道了,在公司里传的沸沸扬扬,说是我喝醉酒去表白,然后被拒绝了,真是不要脸。


每晚睡觉前我都告诉自己,不要再喜欢他了。第二日睁眼,却仍是喜欢。

就这样日复一日,直到怀孕。

 

2017年12月,两次验孕棒测试结果都是两条杠,我发照片给他,得到的第一声回复是句脏话。他说让我自己去医院打掉,我不敢一个人去就一直拖着,他便说我有心机,拿孩子来逼他。我是有私心不假,但无非就是想你看在自己骨肉的份上,偶尔关心我一下,哪怕是假惺惺的欺骗,我也会很开心。


只道我单恋不知内情的友人还在鼓励我喜欢就去努力,我却已经不知还要再做些什么,才能让他喜欢我呢。因他怀孕为他流产?怀着孩子陪他上床?他永远没有感觉,永远没有关心。


就这么一路拖到了月底。他陪我一起去到一家小医院,缴完不到五百费用,便一直坐在椅子上玩游戏。我一个人拿着检查单来来回回的跑,因为不知道做B超要憋尿去买了水,导致结果不准又要约第二日。原本计划的是药流,可能上天也觉得这个孩子不该留,检查当天我就流产了。


新旧年相交的那晚,我一个人躲在宿舍里哭,身子流着没有排干净的血。此后的检查,他推脱着没有再陪过我,我瞒着公司的人也无法请长假,每天忍者肚子疼去上班,又疼着下班。晚上窝在被子里,痛极了发语音给他,他只是淡淡的回一句,“明天自己去买点止痛药。”


我想起前些年在家里的日子,连轻微的感冒都有妈妈和妹妹陪着我,问我渴不渴,冷不冷,饿不饿。可那几天,我举着吊针瓶在人满为患的医院里找地方坐,周遭人群熙攘,而我仿佛至死都是一个人。


流产后身体免疫力下降,时常有发烧的症状。有那么几次晚上做梦,梦到一个小男孩。孩子像我,爱哭爱生气。梦里也有他。


偶尔,还是会在公司里遇到他,如陌生人一般擦肩,没有微笑,亦没有眼泪。有人说,他现在经常会去找小姐,也有人看到,他在追公司另一个姑娘。曾经那般热切,热切又卑微的喜欢,终是离开我了。


我的22岁结束了,如今我已经可以平静的回想起它,不再难过和伤心。唯一可惜的,是那个孩子。它曾在我的身体里逗留过的那些时光,是我不会忘却的成长。


我曾爱过你,真叫我心酸。



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,

我本可以忍受黑暗的。


艾米丽·狄金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