▶这是南京失恋博物展第422件藏品：章鱼挂件◀
讲述：点点
整理：馆员小刘
乌镇，偶然途经那个袅袅香雾的月老庙时，我去求了一签。对于他，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第一次相遇的，是真的不记得。现在再去回想，应该是上大学的时候，我和他同时进入了学校的新媒体部门那段时日。在三年前的端午节，学校给同学发福利，部门就派了两三个人去拍些照片进行报导，其中便有我和他。我喜欢做些奇奇怪怪的东西，那日，拍照时总觉得口袋里好像有东西硌着不舒服。我们俩人拍完照坐在一旁，我掏了掏口袋，才想起是专业课随便做的一个香袋。不想再塞回口袋，嫌碍事，也嫌丑。但是扔掉又可惜，于是递到他眼前，“这个给你吧”。我记得他当时说：“我好像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给我这种东西呢！”他会这么叫我，也是我第一次被人这样叫。的确也是，那时因为学校部门的原因，每天接触的人很多很多，认识的人也来来往往。包括他，我也是当做这些应付的工作伙伴其一而已。我去部门还相机，人堆里就他低着头帮人开假条的那副姿态最引人注目。我从旁边走过去，瞥到他的装扮。一条破洞牛仔裤，我忍不住偷瞄了几眼，差点笑出声来，“这个男孩子，怎么大腿上的腿毛也这么密，真有意思。”感情本来就是件不切实际的事情，那天以后，我脑子里全是他，他的容貌，他的背影，他的言谈。那时好像才是沉淀了不少时日的喜欢，然后不停滋长不停滋长。我开始打听他的事情，开始留意他身边的人。我在犹豫要不要试试看去待羯先生好。有人怂恿我，我才十九岁，对待任何挑战都不该畏畏缩缩，何况是感情。何况是感情，何况是他，我本身就喜欢他，哪里还经得起别人这一句两句话的劝言。我就想对他好，我想把他锁进来，我见不得他和别人在一起。喜欢一个人，见着他就欢喜，委屈和怨怼消散就在一瞬间，理所当然看不见对方眼里的凉薄和冷漠。我去超市会时不时给他提些东西放在他的宿舍房间门口，我也没有去敲过门，总是走了以后才发消息给他让他拿，次数多了以后，他开始拒绝。舍不得吃的甜草莓给他，南方男孩子的温吞柔软也想一股脑都给他。后来入冬了，再过几日就要圣诞节的时候，我小心翼翼地约他出来吃饭，是我们两人第一次单独出来。他答应的时候我差点以为他是喜欢我的。那天，他穿了蓝色的夹克，他没刮胡子，胡茬看起来却很顺眼。日料店，我点了一瓶青梅酒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就是想在他跟前喝点酒，仿佛才能不胆怯。我先倒了一杯递给了他，他没喝完，却说像他老家的杨梅酒。“羯先生，你家的杨梅，总会比这苦涩要甜一些的吧，不然你怎会到最后都没有喝掉这一杯酒而已。”我去结账，他说下次请我，我心里只记着了“下次”二字。我不想这么快就让他回去，拖着他去楼下电玩城抓娃娃，却一无所获。他只用了一枚币，就抓到了那个章鱼挂件。那时，我看着他认真的侧脸，灯光均匀地铺在他的脸上，柔化了轮廓，突然觉得橱窗外的那张脸才是我的快乐源泉。他就好像我把香袋递给他时那般，把章鱼挂件递给我，我推脱说，你留着吧，他不肯。于是，我把它留了下来，也是这些年他唯一给我留下的东西。后来，过了圣诞节，过了跨年。1月14号，那天是他生日。我鼓足了勇气给他发了微信，我给他表白，我说我想和他在一起。他拒绝了，我记不清拒绝的理由了。说没有谈恋爱的需求，说我不会是他喜欢的类型，或者说在人前仍挣不开那把世俗的枷锁？怎么说呢，就像上一秒还晴的天突然下了暴雨，像你最珍爱的花瓶在你一次擦拭时突然落地，像最后一丝火苗被浇灭却还嘶嘶作响。南方冬天的湿冷最折磨人，穿再多的衣服也抵不过生往骨头缝钻的寒意。我自己一个人出走到乌镇，就是那家求了上上签的月老庙。人生两大无奈的事情，无外乎无法抗拒的死亡和无法拥有的爱情。我在想，要是还有下次的话，我能不能带上他来，看山看水看红砖绿瓦，看粉黛梳妆。又自嘲一般：“羯先生，就算没有你，我一定也会遇上别人，说不定他比你还好。”再后来，做毕业设计。我设计了三款衣服，都是为羯先生做的。设计关键词是：“初。”世间万般抵不过初字。Slogan是：“fish for you”。成品后我请他来做模特，他还是没有拒绝，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愿意，毕竟这么久的日子里，一直是我在纠缠他。我万般小心地给他做造型，我想给他最好的，想让他穿上我亲手为他做的那件衣服。一起的朋友夸我细心，我没有刻意去做，但是我心里总是想给他最好的。19年3月，我辞掉了工作回了学校，想同他报一样的志愿继续发展。找了一家花店的工作，那段时间仍以朋友的名义带花给他，晚上他的宿舍门口一如两年前便利店的塑料袋一样，是我放的花。成绩出来以后，我俩录取顺序都是连着的，他比我多了两分。我开始真的面临选择，这三年以来没有过的抉择。我想了很久，一地的酒瓶，一地的烟蒂，最终放弃了能与他在同一座城市的工作或者是读书的选择。我选择了自己做生意。因为，我不愿意就这样面对他，我没有资本去爱他。我的人生也不该只有他，虽然时至今日，我确是毁了自己的半生，把他丢了，把梦也丢了。这份喜欢里，有许多憾事。最遗憾的是那首我最喜欢的歌，《暖暖》。我发誓要给身边所有重要的人唱一次，所有人都听过了，独独落下了他未曾听过。现在我又遇到了一个人，他把我带到父母面前去见光，他给我存了杨梅酒。可是我还是忘不掉他。我不无辜，可是我也没有罪。我就在这两端的摆荡中，消耗着自己。“羯先生，我的东西你都还留着吗？那套只为你做的衣服呢？不怪你，是我亲手把自己毁了的，也怪你，不然我怎舍得毁呢？记得当时，那套衣服学校跟我要了好几次，想要走秀用，想要在校区展览，还有人想要大价钱买它，我都摇头婉拒。我说，它是你的，只能是你的。可是，你说好的写一幅字给我回礼呢？连我一起也忘了，是吧？”你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，每个都行色匆匆，遇见了，淡漠地看上一眼，谁也看不穿别人身后的故事，谁也不知道别人的心里，是不是住着这么一个人。我会永远记住你和我说过的那句话：卑微的事做多了，会被人看不起的。
一双双眼睛，一张张脸都转向我，
我被这些目光牵引着，
仿佛被一根魔线牵着似的，
迈步走了进去。
西尔维娅・普拉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