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失-笔筒| 最是人间留不住,朱颜辞镜花辞树

2020-02-01

讲述:未闻花名

理:馆员小刘

声音:馆员薄夏

托运处,工作人员看我仍在那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着,问我这是什么。


我也仍像十多年前怀揣宝藏一般,不停地交代工作人员一定要给我贴上易碎的标签,然后小心翼翼地开口说,“它是一个十几岁的笔筒。
 
是一个十几岁的笔筒。一个男孩子手上抱着一个篮球,像极了17岁的他。

最是人间留不住,朱颜辞镜花辞树。

若不是看着镜子里日渐发福、渐显老态的样貌,若不是生活带来的层层重压,我大概已然忘却自己已经28岁了,离那年冒着腾腾热气的青葱岁月,就这么过去了十一年。

追溯起过往,时光被打上了层层滤镜。十七岁那年,最浪漫的事就是遇见他了

那天他站在黑板前,穿着一件鹅黄色外衣,眯着眼睛笑,和同班男生打闹,在他身上,我仿佛看见了光。

高中那会,总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调座方式,我与他,便始于这场风波。那时两人一桌,宿舍里玩得还不错的五个姑娘两两一桌,偏偏落下了我。一向多愁善感的我,趴在课桌上自顾郁闷。

也是单桌的他在旁边问我:“那你和谁同桌呢?”我落寞的表情,让他似乎明白了一切。“那我们两同桌吧!”他说。

仿佛是个定律,十几岁的时候,每个人都喜欢过自己不知道哪一任的同桌吧,只是我没想过,在我这里,这个定律恒定了这么多年。

既是同桌,总是要相互照应的,我总是将捂的热腾腾的早餐带给他,他随口一句想吃什么,我也总乐呵呵地跑去小卖部,他去打篮球,我就去帮他打饭。每次赖着食堂阿姨,多打点肉。后来有一次,不知怎的我们就冷战了。先是用厚厚的书摞成墙隔着,再后来把英语周报撕成纸条拦在课桌中间。

说来好笑,所有人好像都知道我俩这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。他的好朋友走过来抬着一杯水,往纸条上滴,一下,两下,我俩就这样看着那水滴,浸断的那一刻,他沉默不语,我把头埋在桌上,不敢再望。

后来,文理分班,他留在了原班,而我去了文科班。姐妹们知道我对他的心意,拖住他让我去表白,他看着我眯着眼睛笑,看着他笑,我更加怔住了一样,我喜欢你到了嘴边偏偏吐出了,“算了,你走吧。

几年后再见,他说,他看到一句话。“倘若有一天,一个女孩子在你面前,忐忑不安、语无伦次,请你一定要忍住笑,然后抱抱她。

他说,那时就想要我做他女朋友了。

后来,繁重的学业压的紧,他随意在商场给我挑了这个笔筒,却不好意思送给我。托人送来时,我赌气说不要,他还说着那就扔掉。说来,现在也舍不得不要啊。
 
再后来高考结束,我考到了南京,他留在了当地。离开之前,我把那两年每天折的星星捧给了他,叮嘱他一定要好好保管。一个小篮球的十字绣挂件,我却折腾了好几宿。

他和我送别那天,将一大串阿尔卑斯棒棒糖挂在我的脖子上,那时,我俩手都没有牵过,却彼此满足得像个孩子一般。
 

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,但我们仍隔着万千河山用通讯联络。

直至有一日,河山的那端嘈杂了几分,呼喝的人群里接他电话的是一个女生。后来听说,那时,他在追一个学姐,没多久他们就在一起了。
 
我以为也就这般了吧,日子平淡无奇就这样过下去了。可是还是起了涟漪,在大二那年暑假。

同学们从各处归拢到家乡,我匆忙赶到聚会现场时,只有他旁边一个空位了。同学们招呼着打牌玩游戏,我都不会,递上来的酒也全都被他挡掉,我只得傻坐在一旁。

再分别再相见他终于肯将几年前的话倒出来。
“做我女朋友吧。

那一刻, 烟花好像在头顶正上方炸开。他把我按在他的胸口,听着咚咚得心跳声,我打趣他为什么这么快,他说是紧张的。
 
于是,我们相爱,手心湿得像海。
于是,那个假期,我们一直在一起,燥热得发慌却又甜得腻人。

他在一旁弹吉他,我像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一般鼓足劲儿给他鼓掌。他看着我在房间里穿着他的球衣窜来窜去,他把我的掌心扣在他的掌心,果真捂得发汗也不肯松却。缱绻温存过后,他也会跟我讨论以后我们有宝宝了,该是像我还是像他。

热烈过后的平淡让人发怵,假期的一天午后,我和朋友出去小坐一会,不擅饮酒的我偏执意要碰那杯黄汤,醉意朦胧,我晃在路边,漫无目的地坐上了公交车,人群和树影都齐齐往后退,我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穿着那个衬衫,宠溺着冲我笑的男孩子就在我眼前,于是,鬼使神差一般在我们学校那站下了车。那里和南京相似,道路两旁郁郁葱葱的梧桐,我在路边坐下,他给我打了十多个电话,不知是何种心情在作祟,我都没有接。

坐了很久很久,这几年的破碎时光好像在那天全部在我脑海里又重新放映了一遍,就是这样一个时刻,他找到了我,把手搭了过来,一句话也没有说,轻轻执起我的手,跟我说,
“走吧,我们回家!


年轻的时候,提起爱情,总爱讲生生世世。

尽管假期过后迎来的是分别,我们仍在分别的每日里柔情软语,将每日的琐碎讲给对方听,也没顾得对方厌不厌,总觉得日子就这样平淡下去也挺好。
 
终于将难熬的漫长岁月度过,暑往寒来,将假期盼到,我们一起去帮忙写同学的婚礼请柬,我甚至想到跟他执手的以后,但是,我没有想过他的未来规划里到底有没有我。
 
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情,我说我愿意的时候便是在一起了,可是分开原来真的就是一个人的事情,甚至没有缘由。
 
情人节的前一天,我乐得跟他打电话,无人接听,我想他一定是在忙,他不能只围着我转,我该懂事的,一定不会有别的原因。我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慰我自己,却还是没敌过那场连面都不愿意再见的分开。
 
在打了57遍个电话之后,他接了电话,语气平淡得像一汪湖面,没有一丝波澜却清冷无比。“你以为我有多爱你?
 
一夜之间竟判若两人,如此决绝。
 
朋友说,“我们早就想告诉你了,他好像和好几个女孩在玩暧昧。
 
兴许他赶着去拥明日的新欢,倒也爽快得断绝个干净。风把泪蒸发,泪痕在脸上裂开,刺得我生疼。
 
那时,我以为我失去的是整个世界。
你我从此,再不提及一个“情”字......


又过了小几年光景,他要结婚了,想邀请我,我拒绝了。
他说:“可能是我自作多情,自讨苦吃吧!”殊不知电话这头的我,早已泪流满面。
 
对不起,我打不过我自己,我还是做不到看别人穿着嫁衣站在你身旁笑靥如花的样子。
 
他结婚后一个月,我也结婚了。大抵就是该结婚了,大抵就是双方家长觉得挺好的。最后,我还是波澜不惊地站在了别人身旁,听着起哄的人群一脸假笑地走完整个过场。
 
这几年光景依然很快,听说他过得还算不错,自己创业,有车有房,有妻有儿,挺好的。

我吧,现在变成一个人了,经历了一些痛苦。可能是爸爸生病让我措手不及,可能是点点滴滴琐碎的失望,没什么,也可能就是不爱了。
 
我每天看着许多孩子们不染纤尘的双眸,倒也觉得世间一切都可以原谅。我还是等在这里,仍然相信有人会来。
 
过去的这些不算长的几年日子,我仿佛过完了这一生。

你过得已经很好了,便不再祝你了。
希望命运到最后,能饶过我吧。

 


对谁也不爱的人来说, 

生活永远都在更远处。